【W徐】《此去经年》上
标题/此去经年
文/兰涩
设定/ 民国末年
徐楚雯第一次见到徐慧玲的时候，是在徐家院子里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瘦瘦高高的，穿着白色针织毛衫，拎着皮箱有些不知所措，被自己父亲领到后院，彼时的徐楚雯正懒洋洋在摇椅上晒太阳。
“咦，好漂亮的妹妹哦。”
徐老先生瞪了一眼，“这是你老家叔父的女儿，战乱后从重庆那边投奔过来，算起来是你姐姐。”
徐楚雯一愣，把盖在脸上练字的宣纸扯掉，细细瞧着女孩，眉眼温温柔柔，跟小时候的印象没什么两样。小时候曾一起玩过，只记得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堂姐，后来局势动荡，父亲留学回来后一家人搬到南方的海边城市。
“是你啊。”
女孩自是知道徐楚雯的，见她这般模样与幼时相差无几，点点头，“我叫徐慧玲。”
这个叫徐慧玲的小姑娘就此在徐家公馆住下。
徐楚雯年纪稍小心思却见长，又是不得闲的主，徐家来了这么个粉雕玉砌的人儿，在漫长又孤单的少年时间自然是要想着法消遣的。
从一开始还算礼貌，到后来见她性子软便膨胀了徐楚雯的小霸王性格，“徐慧玲！快点出来！”
“我不……”徐慧玲话音未落，徐楚雯就带着一身凉气打开房间，丝毫不在意用被子蒙住头的徐慧玲的心情，佯作拖人的架势。
怕了怕了，徐慧玲无奈起床，徐楚雯这人是个行动派，完全不怀疑她会拖着还穿着睡衣的自己下楼，那样在徐家老少和仆人面前太丢人了，而且自己的腰也受不住啊。
果不其然徐楚雯这次是逃课了，徐先生是个知识分子，自然有为女儿安排家教，两人平时一起听，只是一到教洋文徐楚雯就逃课。
“叽里呱啦的有什么好学的。”徐楚雯耸耸肩，“城区南边有一条江，江北岸有个教堂，要是想学还不如去那里跟路人交流嘞。”
徐慧玲觉得自己不止一次低估了眼前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女孩。
就比如这会，正在街上开开心心吃着棉花糖，即将咬到最后一口时，徐楚雯却抢先一步迅速卷走。徐楚雯笑的开心，徐慧玲却愣住了，这个人难道不知道舌头卷过时碰到自己的嘴唇了吗。
徐慧玲气的拿着手里的签就要戳过去，却被某位小霸王眼疾手快抱的死死的。
“放手！”
“不放。”
半晌没动静，徐楚雯低头，这才发现徐慧玲眼里噙着泪，想起幼时徐慧玲也是这样容易哭鼻子，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
即使徐楚雯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后来她想，如果她早点知道就好了。
——
之后的徐慧玲更是喜欢在房间闷着，徐楚雯喊她出来她也是兴致缺缺，好好的青年怎么能就爱待屋子里呢。徐楚雯本想生气，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上次惹她落泪的缘故，便从好友那讨来哄女孩子的法子。
在眷雅斋订了雅间，正式邀请了徐慧玲，当然是连哄带威胁的。徐慧玲状态挺好，贯彻着不吃白不吃的理念使这场晚餐进行的很愉快。
出来的时候街巷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还有不知名的唱片音乐喑喑哑哑。
徐楚雯看着身边的人出了神，这个人的脸真精致，眉目温婉，鼻子立挺，再往下……是被红酒晕染过的唇，在路灯下有着微闪的珠光。
挺想尝尝……
徐楚雯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当热气混合酒气涌进口腔，柔软和香气贴上自己的唇，徐慧玲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
——
“你站住！”
“我不！”
跑不过徐楚雯的徐慧玲放弃了，蹲在地上委屈起来。徐楚雯小心翼翼靠近，“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吗。”徐慧玲被自己的腰疼哭了。
“哎别哭——”徐楚雯有些不知所措。
“你摸摸我的腰。”
“？”
“是不是肿了。”
徐楚雯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知从何时留下了腰伤，便轻轻蹲下来，声音不自觉的柔软又怜惜，“不要怕，回去我们看医生。”
剩下一段路徐楚雯是背着徐慧玲走回去的，任由徐慧玲在背上昏昏欲睡，路上看见时不时的巡逻和警戒，徐楚雯皱了皱眉，最近城区守卫又严了。
回到公馆，徐楚雯自然被父亲罚几天不准出门，也请了医生看了徐慧玲的情况，腰伤旧疾，痊愈很难，只能靠慢慢调养。
干脆把起居搬到徐慧玲房间，小年下难得沉稳和温柔，在半夜徐慧玲疼的哼哼时会爬起来上药。
“你说我比你大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叫过我姐姐嘞。”
“有什么好叫的。”徐楚雯头也不抬，微凉的手指轻按着身边人的腰，“你哪里像个姐姐了。”
“哼。”
徐楚雯瞧她这模样着实可爱，忍不住轻笑一声，俯身对着毛茸茸的脑袋亲了一口。
“你干嘛……”
徐慧玲脸埋在床里，从耳尖到脸颊蔓延起微不可察的红，倒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了。
——
小城的时间过得很慢，像是蒸汽散出凝固的水滴，人们依然在这里作息黎明到黄昏，珠江依然在缓缓流淌，映衬着岸边的尖塔，每天的早报与热气腾腾的早茶味儿一起浮在空气和熙攘的闲言碎语里。
徐楚雯最近每晚都被父亲叫到房间里去，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是清冷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慧玲那天发作的腰伤也有好转的趋势，徐楚雯也搬回了自己房间，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当徐楚雯在阳台站了很久才回房间时，天色暮霭沉沉。房间门被打开，徐慧玲端着一份炒饭站在门口。
“做什么？”
“给你送炒饭啊，听管叔说你晚上没有吃饭。”
徐楚雯笑了，公馆里请的厨子都是做西式菜的，哪里会炒饭。
在徐慧玲的注视下乖乖吃完饭，收拾完回到房间发现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叹气，徐楚雯深知自己是个不会表现太多的人，就连平时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拿捏着一分一毫，对别人是，对徐慧玲也是，只是对徐慧玲，生怕自己的情绪流露出莫名的事情来，即使自己是行动派，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犹豫是让她回她自己房间还是挪动位置给自己腾个地方睡觉，徐楚雯已经捞起徐慧玲了，偏偏在这个时刻徐慧玲无意识地伸手勾在了自己脖子上。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徐楚雯刚要屏住呼吸，却在下一瞬间看到了怀里人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完蛋。
这是徐楚雯当时想的。虽然平时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但那都是光明正大做的，这次可不一样，偷偷摸摸的说不定会被认为变态……
看到徐慧玲睁开眼睛了，徐楚雯露出个自认为痞气的微笑，俯身——咬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呜！徐楚雯你好过分！”刚醒来有点懵的徐慧玲吃痛，想推开徐楚雯，奈何没有徐楚雯力气大，只得委委屈屈抽咽起来。
徐楚雯松了手，如果这是徐慧玲的杀手锏那么对自己的效果是屡试不爽。
可这次情况却不同，徐慧玲没有马上就转好，只是断断续续的委屈的声音，“你为什么又咬人。”
又？徐楚雯看着望向自己的上目线，那目光情绪复杂，心头一震。
“你都忘了，你保证过的。”
记忆突然被唤醒拉长。徐楚雯记得，幼时自己跟着徐慧玲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在头一次见到徐慧玲时为了表达喜爱动口就咬了她。只是自己没什么印象了，没想到徐慧玲却记得清楚。
“好好好，那以后不咬了。”
这句话说出来非但没有缓解，似乎还加重了沉默的氛围。
良久才传来抽搭的声音。
“你……你总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济一个随口道歉，总会有人愿意原谅你，过后还是嘻嘻哈哈，你就是仗着我会原谅你，才总是得寸进尺……”徐慧玲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心像是被揉碎了，徐楚雯想，自己做的很差劲吗。轻轻叹气，然后伸手拉住徐慧玲的手腕，任由眼前的人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一边，自顾自把话说出来，“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只是，也喜欢你。”
喜欢是什么样子呢，大概是一瞬间，在那个午后看到女孩站在门口时，就觉得这个妹妹在哪里见过，然后知道原来是你啊。即使这是个隐秘无垠的愿望，是一生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徐慧玲把脸又扭了回来，目光撞向对着自己说话的人，眼睛被泪珠衬得亮晶晶的。
“我说的是真的。不曾明言，只是庆幸你也喜欢我。”徐楚雯伸手轻轻抹掉徐慧玲的一滴眼泪，“真好。这样我便没有顾虑了。”
徐慧玲被虔诚和认真的眼神盯着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嘴硬道，“不要，你哄不好了。”
徐楚雯只是笑，伸手把徐慧玲揽在怀里，任由傲娇的小猫挣扎。“乖，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想起幼时，徐慧玲是一颗糖就能哄好的，那时自己把她咬的哇哇大哭，害怕被大人听到挨揍，就把兜里唯一的葡萄味水果糖给了她。现在嘛，一顿饭可能不够。
徐楚雯眯着眼笑，仿佛得到了绝世的珍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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